Greenfrost

在自己回国后一直以来相性最好的助手离职才察觉哪里都不对的外科主任镜飞彩X巨细无遗安排飞彩行程、工作、私生活终于有一天放弃传达不到的暗恋决定相亲婚的妇产科医师性转宝生永梦

没有假面骑士和游戏病的普通世界AU

标镜梦但尽管性转但永梦真的不落下风。

习焉不察指习惯于某种事物，因而觉察不到其中的问题。

相亲对象：檀黎斗

作者现实生活从事医疗行业，但工作流程只参考自己医院注意。

=======================================

      违和感是指原本的事物或环境经比较后所产生的不适应、不协调，从而感到不适的陌生以及疏离的意思。圣都大学附属医院胸外科主任办公室从清晨开始就处处散发着这诡异的不协调，办公室依旧是星期五离开时的陈设，用于替换的白服从周二到周五依次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内面朝外，周一的穿在他身上，是他不讨厌的芳香剂与残留高压消毒水味。

      桌上的咖啡袅袅升起热气，只觉得是手术压力才使得精神紧张，为了放松，他一如往常不再往调制好的咖啡杯里加料，轻轻抿了一口。

      随即像是第一次见到这套他平时最喜欢的，朋友在他晋升主任时当做贺礼的咖啡杯似的。难喝，实在是太难喝了。哪怕是他刚回国那阵子研修医都没泡出过像是抹布水一样又酸又苦又不够甜的咖啡，很难不怀疑这已经是私人报复一样的过失了，当然他也有在回忆，自己和她又有哪里意见不合导致她拿这玩意儿搪塞。

      把感到莫名烫手的杯子放回托盘，他很习惯地一如他之前千百次做得那样熟稔，「研修医，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对医院了如指掌的天才外科医生现在最年轻的主任这次没等来每次只需要一分半钟就会敲门进入的妇产科医生宝生永梦，而是总跟在宝生医生身后的护士进了门。她非常恭谨有礼地问：「镜主任，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今天的咖啡是谁泡的？」没在八点十分的现在看到宝生永梦的他更生气了，原本就因为睡眠不足而日渐加深的黑眼圈使得视线更加锐利，希望对方能在查房前赶紧出现。

      护士歪头，她莫名感觉到生命受到威胁般，「是我泡的。」

      「宝生永梦去哪里了？」再怎么美丽的面庞也掩盖不了镜主任冷淡，甚至可以说冷酷的问话。在工作时间缺席，她还以为自己是实习吗？

      产科的护士只能照实回答：「宝生医生已经在上个周五向人事部提交了离职申请，所以镜主任，医生已经辞职了您不知道吗？」

 

      他不知道。

 

      久违的能够被晨光温柔唤醒，不紧不慢吃完自己那份垃圾食品的早餐的女人，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引得肩胛骨与颈椎纷纷吱吱作响。提交离职手续今日正式生效的宝生永梦医生，或是宝生永梦小姐完全不知道现在的圣都大学附属医院是怎样的兵荒马乱，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向自己的父亲确认了永梦离职的消息，镜飞彩面色并未改变，他习惯于把情绪都掩藏在更深的地方。他终于明白从早晨以来纠结的症结了，因为缺少了准时整齐摆上桌子的医学杂志和巴黎气泡水。随意吩咐胸外科的护士去买了以后镜飞彩按照每日惯例打算听一下本日的手术安排。

      胸外科的护士非常兴奋，能近距离观察镜主任这朵高岭之花的脸什么的，这是一直以来护士们梦寐以求的待遇，她能抢来今日这份殊荣一定要好好表现，「今天手术安排一共是五台，9:45开始左心房粘液瘤排液减压术，预计手术时间约为五小时四十……」

      「谁把粘液瘤安排到今天的。」镜飞彩打断了她的报告，他以前只是觉得研修医优柔寡断，现在就觉得手底下安排手术的医生脑子有问题了。「即使在五小时内成功为粘液瘤排液，热灌注的时间没算进去吗？今天产科医生离职难道我们科的医生也离职了吗？」

      「镜、镜主任，平时您的手术也都是宝生医生帮您录入的……」护士战战兢兢回答，高岭之花伴随的寒风可真不是什么人都吃得消的，「需要为您推迟手术时间吗？」

      「患者都已经做好禁食排气准备了怎么可能推迟，」原来那漂亮工整安排合理的手术单都是研修医做的，镜飞彩就是要证明没有宝生永梦他也能按电脑生成的表单完成手术，「去做术前准备，通知麻醉师和副手插胃管和导尿管吧。」

 

【今天宝生老师不在，镜主任的表情好可怕！By：护士☆八云】

【他平时表情就很可怕，习惯就好。By：宝生医生】

      收起手机，不去看原先手底下护士的抱怨，咖啡什么的让飞彩前辈喝两天就习惯了。终于不需要每周劳心劳力替胸外科主任主刀的手术做安排甚至能让她多活两年，宝生永梦环视这家点心店，她甚至有这家店的VIP会员，只因为这是离圣都最近又最好吃的点心店了。习惯性约在这里的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同样承载了灰暗记忆的地方。

      果然相亲什么的，离她还是太远了吧。更何况又是游戏开发公司的大少爷，这几年伺候的大少爷还不够吗？永梦越想越气，而且面前的草莓蛋糕根本就不是自己喜欢，而是VIP蛋糕券当时自己全要的是飞彩喜欢的甜点。现在只能在心里埋怨自己了，这样想着，发泄似的用叉子狠狠推倒顶立的草莓让它滚来滚去。正在她玩弄草莓的时候，有个黑影站在她桌边问：「你就是宝生永梦吗？」

 

      今天这五台手术结束时镜飞彩已经能看到月上中天的景象了，结束兵荒马乱的一天他也不打算驱车回公寓，就打算在医院配给的单人宿舍应付一晚。以前也不是没有工作到后半夜的时候，但如果研修医正好不值夜班的话他俩会顺路一起去宿舍，现在想想只是普通医生的宝生永梦怎么可能夜班像他想的那么少，听产科的护士讲，宝生医生每周都会尽量挑选周末的时间值夜班，正好与其他医生相反所以基本上公休的夜晚都是在医院值班室度过的。

      两人的宿舍也是紧挨在一起，一般研修医会先回自己的房间换身便服再端着咖啡和便利店买来的方便蔬菜煮夜宵。飞彩一个人坐在公寓的软垫上，因为嫌弃茶几上的灰尘就把包包丢在玄关那里，也不开灯就那么坐着陷入回忆。

 

      「飞彩前辈还请等等我！」最近尽量小心翼翼不再跌倒的永梦追赶着镜飞彩，便利店现在能有的点心也就只有硕果仅存的鸡蛋布丁，果然还是在闹脾气吧，正这样想的她一愣神就撞上了停在路灯下的飞彩。

      无言看着永梦像是很惊讶似的表情，飞彩转过身继续走着，仅仅是飞彩前辈停下来等她这点就开心地不得了的永梦，一直将这份好心情保持到了单人宿舍。袋子里孤零零地躺着袋装土豆和胡萝卜，决定夜宵做咖喱的她先把买来的方便米饭丢进微波炉，再把咖喱块和食材一股脑倒进砂锅，觉得单单鸡蛋布丁实在太寂寞于是按照推特上推荐的方法做了布丁三明治。

      细心把茶几先擦拭得一尘不染才把夜宵端上来，转过身打理本不属于自己的单人宿舍，偶尔回过头看一眼飞彩。哦哦哦有在吃那个三明治，脸色没有变差说明他还挺喜欢这个的嘛。观察出这个结果的她以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清理着房间的灰尘。

      饭后的咖啡也是研修医递给自己的，很温暖但不烫人，奶味完美掩盖咖啡豆弱酸口感又适当加糖的平衡口味。端着咖啡的镜飞彩还没有说话，宝生永梦就自顾自从自己的包包里抽出文件夹，双手交到飞彩面前，「飞彩前辈！这是明天的手术安排和方案合集，然后日程上明天关于进口支架购入和外院交流这两个我已经推掉了。」

      「介入手术室支架会选择美产的吧？」

      「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进口购入投票人数一定会超过半数的。」永梦笑着点头，完全没有顾忌自己私下联络投票医生支持飞彩选择的高级支架这件事暴露，如果能给与患者优质的条件那就要努力争取，更何况关于这家公司的支架已经列入社会保障医疗手术用品中的事情，飞彩前辈已经在一个月前就告诉过她了。

      当时，研修医，宝生永梦笑得实在太真切，飞彩也被感染了一般，嘴角些许向上抬起，「做的不坏，研修医。」

      关于我半年前就结束实习的事还是不提吧，反正飞彩前辈喜欢怎么叫就随他意好了。

 

      周二，仅仅睡了五个小时的镜飞彩主任头昏脑涨又饥肠辘辘地醒来，只不过今天不会有人从隔壁送来早餐了。他不得不随便从衣柜里找了件备用的衬衫，尽管非常不愿意承认，但宝生永梦几乎把他惯坏了，合理安排每一天的手术，会议、出行、甚至第二天的衣服都会用挂烫式熨斗熨好。

      今天踏进医院前非常不幸地撞见警方带法医过来尸检，而那个法医，好巧不巧正是以往打过几次不愉快交道的九条贵利矢，他对这个满嘴跑火车的男人敬谢不敏，无奈九条自来熟地搭着他的肩寒暄起来。不过镜主任依旧是一副“No，thank you.”的样子不受影响，但九条是什么样的男人，他敏锐感觉到镜家的少爷状态不佳，左右环顾一直没看到平日里几乎黏在镜飞彩身后为他提供服务的名人，调笑道：「怎么？名人终于受够你这个自负偏执的家伙了？」

      瞬间镜飞彩周身的气场骤升，黑眼圈映衬着苍白的脸竟不显弱势。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但不得不说九条在戳人痛处上天赋异禀，猜的大差不差基本全中。

      「等、等等！那个恨不得把你挂教堂里的宝生小姐居然嗷哧——」这次飞彩没等他把事实说完就踩着对方的脚踏进医院，「你绝对会后悔的！自以为是的家伙！」

      被漂亮的小姐踩还能说是另类调情，被长得好看的男人踩只能说输人一头，九条疼得跳脚，不过脸上反倒带了幸灾乐祸颇有些恶劣。真的没想到，曾经冒冒失失又用尽全力跟上天才外科医生脚步的女人会一走了之。

 

      九条贵利矢第一次见宝生永梦时根本不能相信这个窝在长椅上补眠，脸上疲色尽显的憔悴小鬼是负责接待他的人。出于对女士的尊重他只能晃晃她的肩把她摇醒，从他的角度上来看就算宝生永梦下一刻过劳都不会奇怪。可仅仅看了一眼腕表，宝生小姐就好像世界末日到了似的从长椅上蹦起来，然后脸朝地以一种九条没见过的姿势正面跌倒。

      「啊啊！九条医生可不可以先跟我去一趟隔壁街的蛋糕店？」她说的又急又快，生怕耽误每一秒那样慌张，见九条刚点头就一门心思往蛋糕店冲。反正他也不着急所以出于好奇他询问这里的蛋糕值得这样紧张吗，然后等待结账期间调整睡乱的头发的宝生很认真回答：「因为再有四十分钟，飞彩前辈的下午茶时间就要到了，他真的超级喜欢这里的草莓蛋糕。我也在别的店买过蛋糕回去但只有这家他能吃掉一半，其他的大概四分之一就不要了。」

      天才外科医生，知名医院归国拥有七彩光环的男人。面前的小女孩也是被那美丽的脸吸引的吧，真是罪孽深重的男人。这样想着的九条贵利矢又往她的托盘里丢了一袋黄油饼干，解释说：「你也稍微补充点糖分为好，脸色看上去特别差。」

      「啊，那是因为我最近在减肥啦，除了早餐和下午茶与飞彩前辈吃的外我只靠喝葡萄糖就行，」宝生医生一脸颓色说出了不得了的减肥计划，见他露出非常纠结的表情便解释，「最基础的维生素和碳水化合物我在早餐就吃够了，从性别角度来讲饥饿状态下女性会比男性存活率高，皮下脂肪存储量决定的。」

      「你说的那种情况，是指山难的极端情况吧？」

      「哈哈哈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宝生永梦毫不在意地笑出来，她有算计过自身的出入量，大概就是逼至极限而已吧，大概。

      回到医院大厅时宝生医生已经整理好自己的精神状态，交谈中她真诚向他建议在投票的时候可以考虑下减少与外科交接的手续，简化后能剩下不少时间用来治疗更多患者。

      她前一句话只说了一半忽然一双眼睛亮了起来，「飞彩前辈！」呼喊着前辈的名字宝生永梦毫不犹豫跑过去，「下午两点的手术开始前的下午茶正好到了。」

      离得比较远九条贵利矢听不太清两人交谈了什么，可原本垂下头看着永梦的镜飞彩医生，现在还不是主任，冷淡的目光像是审视罪大恶极的犯人那样落到他身上，动物的直觉后背发毛，镜飞彩似乎对面前研修医的话更感兴趣，收回了仿佛要把人钉死的目光。

 

      吃味的男人真可怕。他百无聊赖地想。

 

      当私下关系非常好的百濑小姬联系他想要提前见一面时飞彩并没有拒绝，百濑在他相处过的女孩里真的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人了。长相甜美的她一直垂着头掩盖潮红的面庞，先他一步走在前面，飞彩恍恍惚惚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习惯性地回过头，空荡荡的街道只有寂寞的风卷过。

      「怎么了，飞彩？不喜欢这家店吗？」百濑询问明显心不在焉的他。

飞彩摇了摇头，先行推开店门，「不，没什么，走吧。」

 

 

      相亲这种比联谊自由度低的以结婚为目的见面的人类活动非常莫名其妙。宝生永梦第一次见幻梦的年轻社长时只把这当做开始休闲生活的第一步，不过对方是个出乎意料的好人呢，约着第三次见面的她身旁的口袋里放着大热主机游戏的内部先行版，心情指数回升了不少个百分点。她本来也不是戒心重的类型，权当交朋友似的向才见了三次面的男人说：「趁着离职的机会想去旅行了。」

      「哦，宝生小姐有想去的目的地了吗？」

      「嗯——想不出来！过惯了醒来就要拼尽全力直到脱力睡着，第二天再重复的这个过程以后，突然间连下一餐要吃什么都不想考虑了。」永梦让草莓在盘子里滚来滚去，一点吃它的意思都没有，「医院真是消磨各种意义上的精力啊。」

      「据我所知宝生小姐已经在圣都工作五年了，怎么突然想到转职呢？」

      「檀先生是那种喜欢有意无意戳人痛处的类型吧，脑子不错的家伙大概都有这个癖好哦。对，我也是因为忍受不住同事这点才有了离开的念头，但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越是治疗越是发现自己，或是说现代医学是有极限的。两周前还和自己说说笑笑的产妇第二天就因为羊水栓塞而离世，孩子转入新生儿科后不久也因为小儿先天心脏发育不全被父亲签署了放弃抢救协议。明明没有人做错了什么，生命却从她的指缝里漏走了，那一刻忽然对自己有了质疑，自己作为名叫宝生永梦的人类个体究竟能做些什么？

      她虽然做不成像飞彩前辈那样将治疗疾病放于人文关怀之前的医生，但永梦觉得也许自己依旧是胆小的那个，为了更好地接触希望而选择唯一能向患者真心实意说出“恭喜”的产科，又因为过度憧憬反倒让自己一味陷入怪圈无法自拔。

      如果是飞彩的话会怎么样呢？宝生永梦情不自禁想，心灵强大如飞彩那般一定能坚定地走向前方吧。

      听罢宝生永梦断断续续的话，檀黎斗不紧不慢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才对她下了定论，「永梦你很喜欢镜飞彩吧。」

      原本低垂着头的永梦以会闪到颈椎的高速抬头，瞪得浑圆的双眼好像是在说‘你个家伙居然光天化日说出来了’的表情，给檀黎斗带来了不少乐趣，他单手支着头说：「你看你心甘情愿整天围着他转，给他订机票安排行程甚至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夜宵都准备好，外加熨衣服甚至为他做手术助手医师，镜院长都不会为他儿子做到这步诶。」

      「哦，这点的话我偶尔也觉得有点变态。」

      「……居然自己说出来了。」

      宝生永梦笑着吃下第一口她讨厌的草莓蛋糕，故意拿叉子把边缘切得坑坑洼洼，所有使她想起镜飞彩的事物都要消除，一味地付出根本什么都传达不到，「所以我放弃了，不过安排相亲果然还是太早了，檀先生的恩惠就先留给其他凡人吧。」

      本来也只是来消遣的檀社长恶意地笑着，游刃有余地为自己盘子里添了一块蛋糕，背对店门的他只能听到推门时铃铛的响声以及脚步声，他刚想抬头与宝生开启新的话题消磨时间，就被她那张情绪复杂的表情吓了一跳，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活见鬼混上紧张想吐那种感觉。宝生永梦死死盯着刚踏进来的一男一女，刚刚不声不响离职的第二周就和最不想打照面的人在同一家店里巧遇，简直比晴天出门结果遇见太阳雨还倒霉。

      「檀社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无视对方兴味盎然游离在飞彩前辈与自己身上的眼神，永梦拿起包包就打算离开，檀黎斗随之起身就在他提起永梦遗落在座位上的手提袋时，只听非常清朗的男声喊了一句‘研修医’。

      镜飞彩只看到一个背影但那就是宝生永梦，他就是凭一个背影确认，让他莫名火大的是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反而加快脚步，只给他留下关闭的玻璃门。只跟百濑表示现在有急事镜飞彩就追了出去，他现在一定要见到研修医的脸，他自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驱使他这样做。

      春季伊始的这条街道是樱花竞相飘落的地方，飞彩就是在这里追上了一心逃离的宝生永梦，看着正面趴在石砖路上明显又摔倒了的研修医，飞彩叹了口气却没有打算去扶她，仅仅是站到她身侧等待着。这一刻又与五年前重合，刚刚回到日本在父亲医院就职的镜飞彩也是这样站在当时真的在实习的宝生永梦身边，并没有伸手，而是在她挣扎爬起后把手帕递给她。

      永梦抬起头，飞彩的脸逆着光打上一层柔化的光晕，她的视线理所当然先落在对方鼻翼侧那两颗痣上，依旧是一副缺乏睡眠的苍白的面色，这么说吧，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样魔性的美貌，诗人会为此歌咏。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镜飞彩更美丽的面庞了，当然与之相反的是惟我独尊的性格，这次并没有接受对方的手帕，站起来后永梦也能把自己的惨状看个大概，丝袜没破的地方也蹭得脏兮兮的，手掌被小石子划破，意识到现在跑也来不及的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百濑小姐还在店里吧，镜主任还是回去比较好。」最后先败下阵来的永梦只好干巴巴开口。

      「这和小姬有什么关系？」原本想质问对方离职原因的镜飞彩有些诧异。

      「……不，没关系。」永梦叹了口气，鼓起勇气直视对方的双眼，「那镜主任有何贵干，我要回公寓了。」

      猛然意识到五年来一直亲昵称呼自己‘飞彩前辈’的产科医生生疏地称呼自己‘镜主任’的时候如此使人失态，还没吃午餐的胃搅作一团，飞彩本想说些什么却尽被永梦冷淡的表情挡在喉咙里，对比下来胃里更疼了。原本想一走了之的宝生永梦尽管千般想要否认但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镜飞彩比之平常更加苍白的面色和严重的黑眼圈，以及额头上细密的冷汗，最后竟然摇摇晃晃起来。

      「你上一餐什么时候吃的？！」赶忙上去扶住飞彩的永梦完全是身体下意识有了接触，现在只剩下满心后悔又做不到把倚靠自己的外科主任丢在原地。

      「上午七点，中午是一台急诊送来的开放性气胸…喂！放我下来！」飞彩少有无措的表现稍微取悦了永梦，她没管对方挣扎的动作径自向前走，背着成年男性的女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偶尔会帮急诊转运病人的宝生永梦对此驾轻熟路，更何况飞彩身材保持的非常好。当然镜主任被另一个医生背着走这种羞耻的事实就不关她的事了。

      「镜主任你不要乱动。」她坏心眼地掐了一下飞彩的大腿以后终于安静下来，只是最后一次，以后谁再往圣都周边半径一公里跑，她就……

      还没等她想出结论，趴在她背上的镜飞彩忽然开口把她吓了一跳：「人事部还没有正式处理你的档案，现在回来还可以算带薪休假。」

      背对他的永梦笑得很苦涩，一股情绪贯穿她的全身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现在把她背上这个不解风情铁板一块的天才外科医生扔进公园沙坑里应该不犯法吧。永梦使劲眨着眼想把泛红的部分掩盖下去，语气倒是波澜不惊道：「嗯，等我入籍成功以后没准会想回去吧。」

      「你要结婚了？和谁？」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切和失措。

      「所以说正在相亲啊，我和镜主任不一样没有备用人选的。」语毕正好到了公园，工作日里空无一人所以永梦把飞彩安置在平时热门的长椅上，从包包里翻出刚在店里买来当明天早餐的小面包递给飞彩，保温杯里装的是热绿茶。即使宝生永梦毫无自觉但她还是每天准备好了对方喜欢的饮料，明明哪怕没有宝生永梦，以后也会有其他人前仆后继，她还是把泛着热气的茶递给飞彩，「吃完了就顺着路回医院换衣服，反正主任也快要下班了不是吗？」

      看出永梦不想再待在这里的飞彩身体先一步拉住了她，大脑却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般，现在反倒是宝生永梦开始胃疼了也说不一定，「怎么了镜主任？」

      脱水的鱼也不过如此，开开合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正因如此好不容易稍微又打起些许勇气的永梦，以后辈的身份挥了挥手就与这样的飞彩告了别，转身渐渐走远了。

 

 

      其实那天也只不过是非常平凡的工作日而已，清晨陪同产科主任巡房过后一如往常加入了外科病房的队伍，其他人见宝生医生过来也不觉有异明显是习惯了产科医生的参与。镜主任的巡房非常简单明了，在他领导之下的医师各自结束交班后只有宝生医生还紧跟着主任的脚步，报告着有关他行程安排等细节。尽管外科也有女性医生存在但几乎没有人去羡慕宝生永梦作为唯一能安全待在镜主任身边的人，与镜飞彩昳丽的面貌相比，与之成严重反比的性格可以杀死任何一个女性的幻想，比起嫉妒她们更佩服宝生医生一点。甚至在镜飞彩主任因为手下的医生而生气时，外科的护士第一个选择去请的也是宝生医生，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刻请镜院长都没有用，但宝生永梦可以。

      永梦把这周的行程安排以及三天后新干线的车票一并交给了镜飞彩正打算转身走出主任办公室前，对方接到了一通电话。

      百濑小姬，她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不，应该说这个偶尔出现在飞彩前辈口中的名字迫使她意识到一些她一直避开的问题。与对方在电话里交谈时，飞彩前辈尖锐的部分明显消减，甚至与对方约好了等她回国后相约同行的计划。

      更过分的是，镜飞彩把百濑小姬回国时需要预定车票的时间表与他自己的行程一同交给宝生永梦安排。

      就在那一刻，一口气缓缓却无法停止地从宝生医生口中呼出，几周前在产床上失去性命的女人，同时被父亲放弃的婴儿，以及现在的一切使她喘不过气。宝生永梦背对着飞彩，双手即使微微颤抖也完美的泡好了那杯加一盎司牛奶和两汤匙砂糖，笑着退了出去。

      我还好，我一点事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我要回去工作了。这句话起码在脑中循环了十几遍她才终于叹了口气，用自己的名字在三周后帮镜飞彩和百濑小姬预约了西餐厅的晚餐。接下来的一周里宝生永梦写好了离职申请，最后一次安排了下周的行程计划，所幸镜飞彩最近没有出差的需要，否则再订一张票还不如让她当场过劳而死比较幸福。

      然后非常私心地在他们约了晚餐的那天，又给镜飞彩和百濑小姐用自己的名字订下了另外两张票。

 

      每天的开始其实是从站定在盥洗室水池的镜子前，与自己的倒影四目相对开始的。镜飞彩觉得，镜中的自己糟糕透了，原本就严重的黑眼圈愈演愈烈看着和老式电影里写诗的垮掉一代似的。完全崩盘的工作安排使他已经一周左右没有回自己的公寓了，但一直困扰他的不仅是医院的琐事，他一直在思考那天在宝生永梦面前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飞彩感觉已经几乎可以触及真相的边缘，可就是隔着最后一层磨砂玻璃怎么也不能再进一步。

      头疼欲裂的他扶额坐在办公桌后，就连这次护士进来时忘记敲门都没注意到。

      「镜主任，有您的信……」护士战战兢兢的把信封双手交给主任，心里不停埋怨把面对大魔王任务交个她的八云，以往宝生医生还在时都是由她本人整理，他们真的一点都不想往外科魔鬼主任的枪口上撞，把几个信封放到桌上像是身后有鬼追似的逃出办公室。

      看着最上面信封上西餐厅的名字，镜飞彩才想起来今天已经约好和百濑小姐见面，第二、第三封信只是有关他发表在医疗杂志论文的反馈，唯一吸引他的是第四封信。

      相较于前三张纸，这张的封面明显花哨不少，粉紫色的信封和……以粉色和白色为主色的角色，翻过来则是一个幻梦游戏工作室的LOGO。这是一张幻梦游戏发布会的邀请函，封面印着他与百濑小姬的名字，但会订这种东西的家伙他只认识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自顾自参与了他的人生又突然消失的女人。

      不止一次，宝生永梦曾提起最大的愿望就是幻梦的新作发售，她甚至连相亲对象都是幻梦的社长。

      忽然拿起内线电话的镜飞彩拨出了外科护士站的号码，无论如何他现在想的事情一定要做，这可怕的执行力也是他另类魅力的一部分吧。

 

      离医院路程大概一个小时的单身公寓里，大型家具上已经罩上了苫布，她的行李全部堆在了客厅角落，除了先寄回老家的游戏机和光盘外她的所有物都在这里了。在这里真真切切居住了五年，其实的确有些不舍，但决意回到老家那边的医院就职连简历都投过去了，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吧。忙碌了一个上午联系父母和解决不必要的杂物，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下午一点多了，想了想附近的店大都是些咖喱店或者小型便利店，为了转换心情打算去远一点的地方吃饭。

      宝生永梦的私人便服属于色彩鲜艳的类型，上面还印着幻梦的吉祥物麦提，使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本想直接在街角奢侈一点叫辆出租车的她刚拿出手机，就被站在公寓大门门口的男人吓得摁了关机。镜飞彩见她出来，仍是带着从容迎面走来，知道两人之间距离缩小到一米，永梦可以清晰观察到那两颗可爱的痣的距离时，她才终于缓过神来，飞彩先开了口：「中午吃饭了吗？」

      「呃……还没有。」

      「那先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飞彩转身往街角方向走，永梦恍惚间非常习惯性地跟了上去，然后就陷入了纠结万分的后悔。然而擅长掌控全局的天才镜主任怎么可能让节奏回到她手上，很自然又不由分说强势地抓住了永梦的手腕，可惜原本应该泛出暧昧热度的场景被永梦的状况外以及飞彩冷峻的面色衬得所剩无几，几乎是拖着玩疯了不愿意回家大型犬那样，飞彩拽着对方进了一家装潢考究的家庭餐厅。

      完全已经放空自我的宝生永梦赌气似的瞪着镜飞彩，都已经下定决心买好车票的现在就不要来动摇她的内心了，她明明已经放弃了。可永梦刚要开口，飞彩少见的抢先一步说：「以后不会让你为我以外的人那样做了。」

      「我为自己枉顾你的付出而道歉，但无论你对我怎么想都无所谓。不要放弃你的职业，即使医生没有办法拯救所有人，也要踏过死而寻找生的机会。你的觉悟，你拯救过的生命，不会因为死去的患者而消失，反而会使疾病的幸存者显得弥足珍贵。」镜飞彩淡淡陈述着事实，他笔直注视着永梦的双眼，透过琥珀色的虹膜，贯穿粼粼波光的晶状体，似乎能穿透她的脑般，一股春风灌进了永梦的胸腔里。

      「最后，研修医，谁准你自顾自把小姬当做我的女朋友的。」每当镜飞彩仰起头颇为桀骜地诉说某些话题时显得他才是主宰一切的人，根本没把视线分给服务生送来的菜上，他从西装内衬口袋里抽出幻梦的邀请函，印着名字的外封早就不知道被镜飞彩丢到哪个垃圾桶里，只留下单纯两张烫金的邀请函。他把其中一张逆着桌布的花纹推到刚才开始脸上无限升温的宝生永梦面前，带着认真和平静以及从五年前就吸引着永梦的自信说：「现在，你想和我去看了吗？」

      宝生永梦看了看那张在游戏玩家中贵重的发布会邀请函，又看看从刚才开始少有的一股脑说个不停的镜飞彩，在两者之间来来回回反复了好几次，直到飞彩忍不住想要求她说些什么前，坐在他面前的宝生小姐红着脸笑得一如往常单纯快乐，点了点头。

      阳光穿过宇宙，穿过空气介质，穿过镶嵌玻璃的仿洛可可式窗棂，把暖黄色投射在宝生永梦一侧的面颊上。飞彩觉得，圣经中把苹果描写为吸引亚当夏娃情不自禁向之伸出手的存在是有道理的，不然用什么来解释这由内而外在灵魂的躯壳里横冲直撞的冲动呢。

      于是，镜飞彩少有的任由自己被感性支配，轻轻站起来缓慢又坚定地俯下身，用嘴唇追寻着对方滚烫的面颊。

      宝生永梦如梦初醒捂着脸，没能看到飞彩浅色的嘴唇被她的温度烫伤般泛出绮丽的玫瑰色。

 

The End……？

 

 

 

 

      两人牵着手一前一后走在霓虹灯闪烁的街头，忽然永梦抽出了自己的手慌忙间找出了被自己冷落已久的手机。

      「怎么了？」无视手里空落落的寂寞感，飞彩问。

      「我要把明天新干线的票退掉！啊啊啊全都忘记了！」光是要和家里人解释还不够，和关系很好的护士约好要来为她送行来着。

      「你不用退了，再给我买一张，」一时间没明白飞彩用意的她歪着头，他未说完的下半句则补全了语义并让宝生永梦瞬时心率突破每分钟120次，「我跟你一起回去。」

后记

每写完两千左右都要从头看一遍有没有矛盾和语病，结果越读越生气，哪个智障写的男主能迟钝到这个地步，等等，那个智障好像是我。现实生活有这个原型，真的这么迟钝外加故步自封不踏出任何一步，好气，就是很气。从后期开始删了两千多字防止BE走向，我真是个好人。

像我这样高产的来打同人作者真的不关注看看吗，每篇可都是高达八千字以上的甜饼啊！

番外1

最终又回来当产科医生的永梦很久以后的某天突然意识到——

永梦：我觉得我提前五年把你老婆的活都干了，很亏。

飞彩：那你想当镜太太吗？

永梦：……我要是说想怎么办？

飞彩：找个时间和我去趟院长办公室吧。

永梦：啊？

飞彩：让你当镜太太。

（让我们恭喜镜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