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悠】紫阳花下无新事(2021五条悟生贺)

文名neta日光之下无新事,我爱紫阳花。带有不影响阅读的乙香提及。

自由心证情感描写,神圣的情感牵绊属于他们,ooc和文盲属于我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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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祈雨。

 

最初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奇妙回答,甚至有错觉是否对方被咒了般莫名其妙,年值时间感最为模糊的十七岁,夏油杰对坐在神社石阶上到底过去多久已失去了概念,也不禁思考自己与亲友间的脑回路是否有哪里不大一样,难道真的遗失了进化的一环吗,他难得自问。

五条家与他这种突然获得咒力的出身不同,是彻彻底底的神道家族,其实在现代社会下许多咒术师的家族都会有家学信仰,御三家的禅院与加茂先另说,连在北海道活动的榊家也信仰着一两位神明。

但这都不能成为理由啊!

试图为朋友的行为加以解释的夏油彻底放弃,将重心换到另一侧,被后辈们评价为寺院看板似的笑容裂开缝隙,仔细观察连额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悟,再不停下来就赶不上回东京的电车了哦。」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没有等到五条悟的回应反而是神社前的火焰烧得更旺了,难以理解现状的夏油杰努力在记忆的边角翻找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说咒术师的命运早已是刻在命运中的过劳,那么他们二人作为特级咒术师,大概直到死亡来临前都要全年无休祓除诅咒,这次来到京都也是因为本地的咒术师拿复数的一级咒灵没办法。

 

问题并非出自咒灵,而是出自祓除后完全不打算离开反而联系本家封闭了八坂神社的悟。

又一次见识到五条家恐怖的里世界掌控力的夏油早已没有了说话的心情,为了一己私欲关闭神明的祈祷场所,会遭天谴的吧。

思及此,夏油不禁下意识又离在火焰前跳祈祷之舞的五条悟更远了些,免得高天原的雷劈到自己。任务结束时还晴朗的天空现今已化为逢魔时刻的紫红色,他疑惑开口:「这种事情,交给巫女不就好了?」

比起毫无敬畏心的任性男子高中生,神明会更愿意回应虔诚巫女的祈祷吧。

 

橙色的火光映照着他一丝不苟的动作,为显诚意身披随意借来的羽织下是沾染咒灵血液的高专校服,五条悟最后一次轻抖手腕而神乐铃应他意愿鸣响。舞毕,他毫不在意地将羽织和乐器丢给为他任性要求而奔波的五条家侍从,夏油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对终于打算离开的家伙小声问道:「我记得你们家有自己的神社吧。」

五条又戴上了那副奇怪的墨镜,无奈耸耸肩:「北野天满宫?拜托,我是要祈雨又不是想让天雷把烂橘子都劈死,去那里也没用吧——」

如果普通人拉长嗓音多少会显得惹人厌烦,可五条悟似乎特别得神明偏爱似的,高傲自负的态度与那张在晚霞下依旧熠熠生辉的脸孔反而成了别样的美景。

五条家有着菅原道真的血脉,而供奉道真的天满宫虽表面上供人参观,实际上几乎是五条家的私人神社。

在渐暗的天空下莹白的侧脸显现着别样的美丽,终于有点与神道相称的部分从任性的他内里暴露,悟瞥了眼身边的挚友,那眼神却令夏油刚刚平复的血压又一次冲击新高度,仿佛是在看笨蛋:「都说了我要‘祈雨’啊——怎么说都是八坂神社的素戋呜尊比较灵验吧!」

「……悟,与其说是雨,你召来的更可能是台风。」

素戋呜尊是暴风雨神啊。

 

即使是暴风雨神,也乐得成全这位还未被现实沉疴侵染的年轻人。

熟识的人大多对五条悟感官不佳,并非长相异于常人,相反是世间少有的英俊,但他的性格缺陷也时常盖过这份优点。两人坐在返回东京的电车里歪头小憩,时有灯光掠过夜晚的车厢,半阖眼中悟低头看着闪烁的橘色灯影。

真想放假啊,然后好好休息一阵子,把打通那些没时间打通关的游戏,然后看几场电影。请谁好呢,一个人去电影院未免显得无聊。他换了个姿势开始认真想,杰的话和我电影口味相悖,惠比起看电影更想揍我,早知道当时就不把咒灵都丢给他一个人去吃冰激凌了,那乙骨怎么样?

结果反倒是五条悟先摇了摇头,难得的假期,乙骨忧太当然是更愿意和他的里香待在一块儿。

像是在逃避,悟一直没往某个人选上考虑,缥色瞳孔追逐着橘色的灯光,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走下车,带着行李箱在夜色里和困得看不到眼睛的夏油杰立在站台上吹冷风而已。

 

雨天能给他安全感,以至于高于父母的庇护,听着像是某个缺爱小孩子的自怨自艾但这是真的,于五条悟而言没有比下雨的日子更让他安心的时刻。六眼使他无缘于幼年时的很多意外伤害,比如磕伤或是划伤,甚至连蚊虫叮咬带来的困扰都少之又少。

纷乱与嘈杂都随之远去,每把雨伞下都是单独的个体,这对五条悟而言是幸福的代表。

可今天仍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他望向天空的双眼在被阳光照得几近透明,以至于不多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身边的草坪被压倒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可五条悟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挡人阳光会被驴踢。」

「哦,闭嘴吧,我和硝子把一年级的指导都做完了,你这个偷懒的混蛋。」夏油杰叹了口气,食指和拇指下意识摩擦了两下,这是他想吸烟时必有的动作。

教孩子这事儿我不擅长,五条悟毫无愧疚换了个姿势,刚巧能看到整个训练场,以及还未消散的烟尘。

然后,那个躺在坑里的学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对方澄澈的眼瞳与太阳一般晃眼,直到他傻乎乎招手,五条悟才故作没看见扭过头。像是对人类过敏的野猫,立刻走开了。

对虎杖,钉崎野蔷薇总有股难以放弃的连带感,略显粗鲁地拍了下他的头,她瞪着虎杖仿佛催促他赶紧给那个眼睛高于颅顶的学长一拳:「你居然能忍?」

「嗯?什么?啊,钉崎你指五条前辈吗?」虎杖悠仁慢悠悠从坑里爬起来,不停掸掉衣服上的土,「前辈其实人挺好的。」

「……你,脑子没问题吗?」像是看待精神障碍者的眼神多少让虎杖悠仁升起反问,可他是认真觉得五条悟是个好人,毕竟就连他的死刑都是对方向高层承诺过后才得以延迟。

 

对方只是个特立独行的好人,虎杖笃定,因为当时在学校的天台上,五条大可以令事情简单化,即立即将吞下特级咒物的他处理掉。明明是个怕麻烦到极致的人,却出面向高层承诺会履行监护他直到吞完宿傩手指,无论如何都没法得出结论啊。

他有种动物似的直觉,虽然总是避开他,但五条悟并没有表现得那么讨厌自己。

这样想着,虎杖又一次望向几乎消失在斜坡原处的两个身影,树荫蒙蔽了原有的颜色,而五条前辈与夏油前辈背影相仿,他猜,右边那个走得恣意随性的是五条悟。

 

梅雨季已经过去,空气里的湿意消失殆尽,驱使人们相信接下来是晒被子的好天气,难得没有任务的周末里突然静下来,连平日里居住每日匆匆来往的宿舍走廊都陌生起来,虎杖悠仁打着呵欠站在窗前,而楼下的庭院里有两个人正在交谈。

是真希前辈。

他手指快要碰到窗子的锁,在认出另一人的身份时作罢,二人尽管气质不尽相符,但脸孔能看出强烈且亲密的血缘关系。阻止虎杖打招呼的不仅是于他而言陌生的来自京都校的学生,还有她与真希前辈间难以插入的氛围。

 

令人羡慕的家庭关系,他想,禅院家也许像伏黑说的那样糟糕,但这对姐妹显然分享着不一样的家庭关系,并乐此不疲。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爷爷,想起他离去的当夜自己的命运就因为宿傩产生了极大扭转,留下来的悲伤时间少之又少。

应当庆幸虎杖悠仁天生比他人神经大条,极少纠结作为‘人’的资格,又或者,应当感谢五条悟状似无心的辩护。

 

今天是假日!是美好的代表!

钉崎野蔷薇甚至每隔十分钟看次手机,确认没有突来的任务,连空气都怡人不少,她哼着本周公信榜上的新歌拉伸僵硬的脊背。手机推送的广告里有家她怎么也忘不掉的甜品店,最新品是当日豆乳制作的霜淇淋佐黄油曲奇,配酱是新西兰炼乳。

就因为是限定产品,钉崎这种连个完整属于自己上午都没有的预备役咒术师真么可能吃得到啊!

可现实摆在她面前,整整两天,没有预定任务,咒灵的活跃度降至新低,根本用不到他们这些学生!不适用未成年保护法的年轻咒术师难掩轻松,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她——钉崎野蔷薇,今天装扮一番并吃到新宿的限定霜淇淋。

 

她套上靴子前再三确认,没有新的消息,而现在时间刚好能在限定开始贩卖前到达,钉崎背着许久不用的单肩背包穿过校舍长廊,被窗户切割的阳光一次次划过,她琥珀色的头发散发出勃勃生机。

尽是令虎杖悠仁产生憧憬的特征,他并不自知,只被钉崎愉悦的心情远远感染,高专周围被茂密的树林覆盖,猛然浮现脑中的记忆终结了虎杖无所事事的表情,他不由得开口叫住楼下的同级生:「钉崎!」

「干嘛。」她停在原地仰头冷淡问道。

虎杖没生气,反倒提醒她:「今天可能会下雨。」

说着,一把折叠伞掉了下来稳稳被野蔷薇接住,从虎杖的角度能观察到对方刻意涂抹的唇彩反射光点。他虽观察敏锐,但也兼有钝感一面,只听钉崎边晃着那把来自百元店的伞边说:「总之谢了,改天还你,需要我帮你带点东西回来么?」她因看表而顿了顿,「我去新宿。」

「不用,谢啦。」他直摆手,反倒让钉崎有点生气,她要拍很可爱的照片发到推特上,然后就随便给虎杖带点便宜小鸡馒头。

伴轻松愉快的‘复仇’计划,她的身影消失在校舍连接处。

 

真好啊,总觉得只要看着钉崎就会被她的气势带动。

正好是食堂开放的时间,他随便买了点面包应付,自顾自坐在校舍前的长椅上,位置非常隐蔽,周边是墨绿色的冬青灌木丛,本来就学生稀少的学校在假日当天显得更加寂静,面包里的红小豆慢慢融化在舌尖上,午间男子高中生还在发育的身体渐渐懒散,有树叶荫蔽时连残留的夏天都不足以打扰他。

眼睑之上是叶片间隙遗撒的阳光,眼睑之下是晶体感受到的温暖,他躺在长椅上深深呼吸,嗯,是和仙台的夏天相仿的味道。

虽然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但真的好想念仙台啊。

眼睑下难以控制地充盈液体,虎杖静静等待那些水分回到原本的地方,就在蝉鸣和树叶的飒飒声混作一团时,微微透过眼睑的橘色光芒骤然变黑,取而代之的是声音好听,内容引人恼火的一句话:「哟!小土豆!在这儿做什么呢?」

「……五条前辈好。」

他睁眼正巧对上五条悟弯腰俯视他的一双蓝眼睛,深海似的虹膜完整照出他的表情,而背景金光弥散。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他又问了一遍。

「呃……睡觉?」显然回答令五条悟更加困惑,难得的假日里这样消磨时间怎么看都很浪费。

 

本意要说些什么,五条的理智及时阻止他,所谓高中生假日大多充满无所事事的平凡日常,而虎杖的‘平凡’早已被夺走了,这之中尤以他的责任更重。

五条悟一言不发,虎杖被他盯得后颈发冷,决然感受不到一派硬汉气势的前辈心中所想。

他原本应该平凡地享受假期,和同龄人做些出格的事留以中年时回忆,现在虎杖悠仁连活到中年都像是梦话。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传自前辈身后,他还没看清具体是什么,五条悟就随手丢到了他肚子上,还煞有介事附上了句生硬的解释:「第二杯五折。」

「谢谢前辈!」虎杖拎起冰块没有化完的奶茶,脸上露出纯粹的惊喜,毕竟钉崎总是在抱怨卖奶茶的店子不是排队就是售罄打烊,这让他都生出一股好奇。

虎杖悠仁的一切都很简单,家庭组成简单,成长环境简单,以至于连情绪也简单得像开袋薯片,一眼就能确认里面的全貌。不过,这样最好,五条重整被打乱的步调,郑重地清了清喉咙,搞得虎杖悠仁以为前辈有很重要的事要说,直起身体,一颗颗木薯珍珠堵在口中。

然后五条悟霎时间从原地消失,化作肉眼不可见的一个点。

徒留诧异但尽力在脑内为突然发疯的学长找理由的虎杖。

 

罪恶感是人类自省的重要取得途径,而罪恶感教育又尤以亚洲人最为擅长,长久以来都站在大义一方消灭咒灵的悟,鲜少被此类感情束缚,然而虎杖悠仁属于意外中的意外。

鬼知道他连‘无限’都用来逃跑的事件,居然只是虎杖的一句‘谢谢’?!

他无意识将拇指抵在下唇,后背靠在宿舍的门板上,假期里鲜少有人影的咒术高专更像是夏日怪谈的背景板,手机里有条未读简讯但他对内容心知肚明,昨天晚上乙骨就带着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偷偷跑出学校,开始了为期三天两夜的大阪旅行,而简讯,多半是乙骨满脑子都是他的里香时,勉强抽出闲暇发出的,希望万一有紧急任务时,叮嘱他认真起来不要偷懒。

「啧!」他咋舌,不由自主把那头珍珠色的头发揉得更乱,最后居然想起‘阻碍别人谈恋爱会被驴踢’那句俗语。

 

对于好孩子虎杖,从别人那里拿到礼物,道谢就像是膝跳反射一样理所当然,摆在边桌的奶茶杯里只剩冰块融化后浑浊的液体,以及外壁凝结坠落一圈的水珠。甜腻的味道黏在臼齿后很深的位置,手机在桌面上嗡嗡震动,虎杖瞥了一眼,是钉崎,他想。

【整条电车轨都淹水了!Sh*t!我今天睡胶囊旅店!】

【注意安全。】他发呆了太长时间,窗外的确不知何时下起小雨,但市区显然雨势更大,虎杖想了很多安慰的话,但正在生气的钉崎肯定听不进去,索性全部删掉后叮嘱她注意安全。

 

自己当时,是不是不接受比较好?虎杖自己没有回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令五条悟无所适从,但那并非出自他本意。深陷在床铺的褶皱带来安全感,房间里没开灯,虎杖也懒得起身,直直盯着天花板。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室内被幽暗的蓝色占领,果然讨厌不起来盛夏的雨天,虎杖翻了个身,刚巧手机屏幕同一时刻亮起,他仔细研究天气软件推送的出行指南,里面显示明天是难得的晴天。

刚好时间也合适啊……

像是许久前那杯奶茶的糖分终于奏效,虎杖猛地从床铺上翻下来,整个房间里只有他琥珀色的虹膜反射些许亮光,但对室内而言已然足够,随开关咔哒一下,卫生间传来洗漱的流水声改变数次,一边擦拭水珠一边操作手机的虎杖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得出个超级好主意。

带着这份如释重负,悠仁轻轻舒口气同时拉上窗帘,每天都会是新的一天!

 

第二日上午的确如预测那样是个美丽的晴天,夏日的湿气与阳光相互抵消散发出别样气味,虎杖悠仁整理好的背包靠在门边,他甚至趁时间充裕把床单被罩都换成了新的。

在虎杖哼得七零八落的小调消失后,拐角抱着自己校服的五条悟才走出那片阴影,下意识躲进视线盲区简直太逊了,比泰迪熊穿粉红喇叭裙跳迪斯科还逊。

我只是不想,知道只要自己在,他的歌声就会停止这件事。

他觉得无趣,随手把校服和洗衣剂都丢进滚筒里,然后随便塞进五枚硬币,等待它们都稳稳落进的声音。

真是蠢透了。

 

现实如与虎杖悠仁作对一般变坏,年轻人愣在校舍门廊前,手里还抱着背包,可门外的天气骤然间变得糟糕。

用‘糟糕’来形容都已经是委婉的讲法,门外电闪雷鸣伴着骤雨,虎杖有点尴尬地挠了挠下巴,他的伞在钉崎手里,看样子是只能放弃了。年轻人轻易就放弃了向其他同学寻求帮助的选项,其一是他的付出型人格作祟,其二则是假期里留校的学生少得可怜,比如熊猫前辈,作为咒骸根本用不上雨伞,更不要说借给他了。

虎杖悠仁叹了口气,鞋尖转向,结果被无声出现在自己斜后方的人吓了一跳,连手里的背包都直接脱手,要不是五条悟反应优于平均值,大概率会砸到二人的脚。

「前、前辈?!」

「走吧,别在这儿挡路。」说着,他向前一步,打开了把非常结实且看上去漂亮的直杆伞。

「诶?但……」虎杖悠仁想了想还是直率问道,「会不会给前辈添麻烦?我可以自己打伞……」

「你以为……」他刻意拉长的嗓音并不惹人厌,反倒显得优雅,这大概算是命运给予五条悟的优待,「那群人会什么都不问就放任你乘电车离开东京吗?」

说着,悟挑眉,一脸‘你还能再天真点吗’的表情,先悠仁走进雨幕,而虎杖悠仁反应过来,立刻钻进对方在链接天地的雨柱间创造的干爽空间里。从他的角度能看到五条悟毫无表情的侧脸,翠蓝色的眼瞳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谢谢前辈。」

「……你要去哪里?」

「仙台,我想去看爷爷。」整个盂兰盆节他们都奔波在祓除诅咒的任务中,现在想想都认为是会过劳而死的忙碌程度。

 

随后二人之间陷入了微妙的沉默,氛围几乎要溺死人,虎杖小心地保持自己手臂与前辈间五公分的安全距离,他曾听夏油前辈说过五条前辈特别讨厌身体接触,唯恐被三年级学长赶出雨伞。

五条的侧脸和小时候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雕像一样,冷硬,但精致,目光笔直,仿佛这世界没什么好担心的。也许五条悟本人认为这样的态度会伤害到虎杖,可实际对方却挺喜欢他这副唯我独尊的态度,对世间一切坎坷都傲慢俯视的模样。

仿佛前路一片畅通。

 

总得说点什么,五条悟天才的脑瓜高速运转,和杰聊天只需要互相揶揄,可他现在就像是在广场喂鸽子结果被鸽子攀满全身的可怜人,他甚至不打算调整伞的角度,即使伞杆快从掌心里滑出去。

「以后……在假期里也可以做些有趣的事,夜蛾不是你去市区逛街就大发雷霆的封建老头。」

「其实也还好吧,主要是没有想去的地方。」他转头,「前辈放松的时候喜欢去哪里?」

「哪里都不去。」不知是不是虎杖的错觉,五条前辈这说这话时恶狠狠的,「真要说的话,我宁愿打‘桃铁’啦——」(*注:Hudson开发的模拟铁道公司营运‘大富翁’类型电子游戏)

「我还以为前辈会是‘宝可梦’派诶。」(*注:《宝可梦》系列,由Game Freak和Creatures株式会社开发,任天堂发行的系列游戏)

「那是杰啦!」他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可好看的人居然连翻白眼都很帅,「我对收集、养成、交换、对战什么的没兴趣。」

虽然言之凿凿,但不也很了解嘛!忽然悠仁觉得五条前辈也没有表现出来那么不可向迩,忍不住噗地笑出声:「真的好符合夏油前辈的印象哦。」

难得他们二人相处时能有如此平和的对话,雨滴猛击伞面的声音与话语粘连成一团,远远能看到站台标志,五条悟的脸颊被白炽灯映出莹莹光芒,他咧嘴笑着说:「等从仙台回来,我借你台NDS,别总一个人待着了。」

 

他是真的在发光,望向五条前辈取票的背影,虎杖心想。

 

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登上新干线时天空呈现混沌的蓝紫色,期间也经过几站天气尚好的城市,但仙台与东京非常默契地下着雨,还是五条悟撑伞,而虎杖跟在他身旁。与几个小时前截然不同的温柔水珠细密铺洒在人间,二人的目的性很明确,所以没耽搁什么时间,墓园管理人正面对账目昏昏欲睡,没注意到有人影从玻璃窗彼端穿过。

虎杖倭助就静静躺在面前的土层下,统一制式的墓碑被雨水打湿,从五条的角度只能看到虎杖珊瑚色的发顶,毛茸茸的,光是看着就觉得摸起来肯定手感很好,可能是刚巧有阵风拂过二人,洗衣剂的味道灌进了悟的鼻腔。

他把伞又往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学弟头顶举了举。

 

所谓成熟,应该就是在不应该看到某件事时恰好转头,他是在哭吧,五条强迫自己盯着左侧的一棵橡树,只是下意识认为虎杖悠仁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自己流泪的样子,雨声连绵不断遮掩了大多杂音。只是倏忽之间悟感应到了视线,下意识望过去对上一双潮红但依旧闪光的琥珀色双眼,他恍惚问:「前辈有失去过亲人吗?」

「也许有过,但我忘了。」他有记忆期间只参加过外人的葬礼,悟目光笔直,「世如露水而已。」(*注:改自小林一茶《此世如露水般短暂》)

 

听到他回答的虎杖怔愣转向爷爷的墓碑,他在细数心里想要说给天国亲人的话,最终还是忍不住默念,爷爷,希望以后我也能成为像前辈一样勇敢的人。

 

虽然被夏油杰经常性评价为读不懂空气的混蛋,可实际上那只是五条悟勘破世间后不愿屈从的孩子气罢了,如果可以他当然也能成为善解人意的沉默者,就如当下,二人并肩步下台阶,晚霞未至,反倒是夏日里特有的延迟阳光坠入片片水洼。

大概再有一个小时就要天黑了,最后残留的白日竟然这样耀眼,无云的同时又下着雨,天空一半维持蓝色,另一半则渐变成微微发橘的奇妙色彩。五条悟忍不住偏头想确认这颜色是否与虎杖身上那种特殊的颜色相似,结果对方猛地打了个喷嚏。

「抱歉,前辈。」他说得模糊,使劲揉着鼻子结果鼻翼都开始泛红。

诶——还是个孩子啊——

还在揉鼻子的虎杖一怔,随即手里多了一条手帕,是五条悟强塞给他的,上面绣着可爱的白色花朵。见他一动不动,五条终于忍不住用食指戳他的额头:「你是笨蛋吗?!啊——真是的——」左手也不从哪里拿出块巧克力,「赶紧感恩戴德地给我吃完!」

随着五条大幅度的动作,雨伞也左右倾斜,一些水滴甩到了悠仁手背上,他含着巧克力块任由前辈测探额头的温度:「我没感冒。」

「我知道,」确认过温度后五条悟又变回那副讨人厌的模样,但悠仁这次出奇没有觉得这是被前辈排斥,「真是拿你没辙。」

像是没办法丢他不管,悟索性把自己的外套也不由分说丢到虎杖悠仁怀里,自己只穿了件衬衫。

 

他突然觉得五条悟不再发光了,不,这么说并不严谨,前辈依旧是那个前辈,面貌俊朗又脑袋灵光,无时无刻散发着领导者的气质,但虎杖说的不是这些。

就像是名伶步下舞台,而月亮投影于杯盏,就在此刻,悠仁与悟共享同一把伞,而雨幕将二人隔绝在纷繁沉疴之外,像是颗琥珀,与他人享受着不同的空间流动。

「虽然一直没讲过,其实我非常憧憬前辈。」

「突、突然间……说什——」没想到会突然听到对方这样说,悟差点把手帕扯出个洞。

「我觉得前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因为无论如何从我吞下宿傩手指开始最维护我的人就是前辈了。」虎杖头顶的伞晃得更加剧烈,活像是朵暴风雨中的牵牛花,五条悟可能没想到,这场雨明明是他自己召来的,「当然,像夏油前辈和乙骨前辈他们对我也非常关照,但前辈是不一样的……嗯——?我应该没表达错——」

「够了!」虎杖自顾自地自我剖析,完全没注意面前人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给大家表演水上芭蕾,悟攥伞柄的指关节发白,「你不觉得太突然了吗?!」

「呃……也许我以后就没机会说了。」本意是调侃而已,虎杖自己说完都笑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前辈听完反应比上世纪核电站的石墨反应堆还危险。

「你当然有机会!」五条悟难得这么生气,「这些话你留到领养老金了再跟我说!」

 

语毕,二人间回归了沉默,只剩夏日里最后的太阳雨和湿润的空气陪伴他们。离目的地旅馆还要穿过三条街,悟在生完气后又有点觉得自己过度反应,只好偏头不发一语。

这户屋主显然擅长园艺,他家的紫阳花伸出围栏,在碱性土壤里开出的蓝色花朵大团大团开在二人头顶,真的非常美丽。

还是讲清楚为好,悟一边想着一边摩挲手指,突然停下脚步,而悠仁像是等了很久他大发雷霆似的,颔首看不出表情,只留珊瑚色的短发面对五条。

他发出悠长的叹气,没有悠仁想象中那么生气,反倒有种无可奈何:「我只是想说,」悟顿了顿试图梳理语序,「你能活到领养老金的岁数,我向你保证。」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先开口打破此刻的寂静,虎杖悠仁一瞬间理解了前辈云里雾里话语里潜藏的本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他。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悠仁只会当对方在安慰自己,但五条悟不同,他是自己延命的保证人,也会是自己未来的处刑人。

 

命运相互缠绕早已无法彻底分离的当下,似乎任何话语都是枉然,虎杖突然笑出了声,褐色糖果般的眼珠笔直望进五条眼底:「只要是前辈的话,我都会相信的。」

反倒是悟得到回应后目光四下游移,最后只是矜持地点点头:「走了!这天气冷死了!」

虽然还是用下颚角看人,不过虎杖却感觉到了长久以来缺失的自由与愉快,他回应道:「嗯!」

 

五条悟的愿望一早就实现了,神明听到了他的愿望,将二人鬼使神差关在同一把伞下。说不定成为相合伞也不为过,思维发散的最强男子高中生被自己的想象弄得红了脸,只好心不在焉转了转伞柄甩去多余水珠,一边身旁的虎杖悠仁聊天,最后暗色的伞面笼罩下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

 

这一切没有见证人,全然是在开得热情的紫阳花下进行,此后还会有无数个夏天,无数人在它们的荫蔽下穿过,有人快乐,有人悲伤,还有人向着自由迈进。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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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心蓝手评论都非常欢迎,有任何感想都可以评论提,也许我哪天随手掏出一番外(变戏法

我差不多攒够字数了,新本正在写未公开,正好cp延期,感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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